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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饮冰(连载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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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饮冰(3)


       黄达 原创   2020-07-06

  “哇!哇哇!”婴儿的哭声,划破东北的那个冬夜。


  “老鲁,你听,好像有孩子在哭。”妇人推了推身旁的男人


  “这天寒地冻的,哪有孩子会在外面嘛。”老鲁推了下眼镜,捧着书卷头也不抬的说道。


  婴儿好像对院内的老鲁很是不满,“哇!”的一声,提高了分贝。这下,老鲁可是听得真切了。


  老鲁翻身下炕,连棉袄都来不及披,趿拉着棉鞋就往大门外跑。


  “是个小男娃,”老鲁把襁褓中的婴儿递到妇人手中,“还好你耳朵尖......”老鲁心不在焉的抖着衣服上的雪片。


  “不知道又是哪家狠心的爹娘在造孽!”妇人说。老鲁顺手把手中的衣服披在妇人肩上。


  那些年的东北,经常有人家把刚出生孩子丢在别人家门口,或是丢在路边的茅厕里。那时候有勇气丢掉自己亲骨肉的人,不会是因为风流,只可能是因为贫穷。


  “老婆子,给我热点酒吧,我想喝点。”


  “恩,我陪你。”


  

  一夜的大雪,为屋顶披上了冬衣。初升的太阳,疲惫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。


  “鲁老师!鲁老师!”急切的叫门声再次打破老鲁家的平静。


  “哎!”被惊醒的妇人用力推了下身边的被子,却推了个空。


  “你一宿没睡?”妇人问坐在炕沿变正准备穿鞋的老鲁。“孩子一直抓着我的手指,我睡不着。你再睡会儿,我去瞅瞅是谁。”


  “老师!我儿子被她丢了!”男人低吼道,“半夜醒来,我发现儿子不见了!我逼问了她一宿!她怎么都不说,就是在那魔怔一样‘嘿嘿’的笑,我又不敢走出院子,我怕我前脚走,后脚她就把房子点了!她现在的样子,什么都做的出来!”


  “我让隔壁关婶帮忙在家看着她呢,我说什么也要找到我的儿子啊......”男人越说越哽咽。


  老鲁沉默着拉住男人的胳膊,头也不回的往屋内走。


  豆大的眼泪,再也没忍住,从男人的眼眶啪嗒啪嗒的打在怀中婴儿脸上。


  被泪水打醒的婴儿,弯着眼睛,“呀呀”的用小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指。


  “治中,我替你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,‘达’,‘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’的‘达’。希望这个孩子能有出息。”


  

  “孩子才几个月,他不吃母乳,怎么长大!我不是不要孩子,而是孩子在这时候不能没有母乳啊!”男子的嘶吼从法院的一楼直传到四楼。


  “呀呀呀呀!”怀中的婴儿好像明白了父亲的处境,也伸个小脑袋向着法官的方向“喊”着。


  “那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大后会做律师,打小就和你爹去跟法官吵架,”父亲得意的说,“看吧,果不其然,我就知道你早晚得干这行。”


  这场造孽的婚姻,终于以“孩子判给女方”为中点的画上了逗号。


  以“判后不久,你妈又在半夜把你丢了回来,然后就跑了,法院找她好几次也没找到。”为终点,为我此生的归属画上了句号。


  

  我停下对键盘的敲击,“我有对那个女人的在我小学二年级前的记忆吗?”我再次努力尝试着,却依旧没有任何画面,二年级之前的片段,好像被人刻意从我脑中剥离一般,丝毫不见踪影。


  我记得父亲从养路站托儿所接我回家,我坐在父亲二八车的横梁上,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副七巧板,生怕它被雨水淋湿。


  我记得我躺在托儿所的小床上,眯缝着眼睛假装睡觉,不时的偷瞄一下旁边的小朋友和头顶的床板。


  我记得父亲趴在床上用抹布擦炕,头上围着一圈有点发黄的白毛巾,我骑在他的背上“驾驾驾”的“骑大马”。


  我记得我眯缝着眼睛看着屋里昏黄的灯泡,假装坚强的用余光偷瞄父亲给我铺褥子,然后迷迷糊糊中被父亲抱起来放进被窝里。


  我记得我听到枕头里有人走步,“沙沙”的声音吓得我把脑袋紧紧的缩在被窝里。


  我记得那时候我的身上有好多好多的被子,我把胳膊放在另外的夹层里,感受那种很舒服的凉气。


  我记得我的枕头边放着一个小木棍,睡觉前我要把它抓在手里,这样我才不会担心会被坏人抓走。


  那时候,父亲是养路段的助理工程师。说是助理工程师,其实就是每天半夜去养路段烧锅炉,烧一次给几毛钱。有好几次,我醒来发现父亲不在身边,我就以为他不要我了,我就哇哇的哭,哭到再睡过去。再醒来后,发现父亲又在我身边了,我就握着父亲的手指头哭得更凶了。


 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。我找到一根棉线,一头拴自己手指头上,一头拴父亲手指头上。可再醒来时,线的那头已经是空空的。我就又开始哇哇的哭。


  父亲被我哭心疼了,索性带着我去烧锅炉。把我往那个女人留下的破棉裤的裤腿里一丢,瘦小的我正好装满了一条裤腿。再拿绳子把裤腿一绑,我就像被装进棉袋子一样被装了进去。然后再把我绑在二八车的后座上,顶着风雪吭哧吭哧的从家里骑向锅炉房。


  “你的脚别车轮里还算不错,好几次差点把你摔死,得亏路上点积雪,不然摔都能给你摔过去。”父亲回忆起那段往事时,总是会这么对我说。


  我甚至记得那红彤彤的锅炉,还有父亲挥舞着铁铲往里面送煤的样子。


  却唯独记不起那个女人在我二年级前是否再次出现过。


  真是幸运。

  


  真是幸运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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