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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饮冰（6）
黄达 原创 2021-03-05
更新的速度又慢了。所以，如果可以，如果喜欢，还是在留言里对我催更下吧，这样真的会让我更有动力的哎。
更新速度慢，还有客观一个原因——隔壁搬来了一位老人。一位消瘦、衣衫略有褴褛却满脸慈祥的老人。
当老人望向我时，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慈爱、询问和一丝窘迫。
从礼貌的问候，到很是热络，只用了两个小时时间。在这两个小时里，我知道她因为子女不孝顺的原因，每天是吃不饱饭的。
而从我“让她吃饱！”的念头升起，到跑去市场买母鸡，再到把母鸡下的蛋煮熟后送到她面前，也是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。
奇怪的是，她的女儿每次遇到我，都很客气，很有礼貌。虽然那“礼貌”的很是刻意。
女人的默许，仿佛是在支持我给老人送鸡蛋似的，根本不像老人说的“不孝顺”。
于是，我开始了每天洗鸡蛋、煮鸡蛋、送鸡蛋、和老人聊天的日子。
日复一日，像极了年复一年。
“咚咚咚！”粗暴的砸门声惊醒正在睡梦中追逐梦想的我。门外站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人。
我没分辨出他们穿的制服代表了什么。
“听说你家有母鸡，是吗！”
“......”
“蛋呢？！”
“......”
“你家母鸡上牌照了吗？！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？！你不知道没上牌照的鸡，那就是不安全的鸡！万一传染了瘟疫怎么办！”
“......”
“说！鸡蛋呢！”
“鸡蛋都给隔壁老人吃了。”
“给老人吃了？卖了？”
“没有，老人吃不饱饭，子女也不管，我看着可怜，就买了只鸡，然后把鸡下的蛋都煮给老人吃了。”
“呵，走，跟我去隔壁核实下！”他的眼中有着不屑和不信。
女人开门后看到是我，“礼貌”的看了我一眼。我无奈的耸了耸肩。
随后她的视线绕了一个美丽的弧度，越过我的脖颈，在转瞬即逝的迷惑和逐渐剧烈的温柔中定格。
“您好，女士，这是我的证件。”
“快进来坐，别站在门口，快进来。”
“这娘们，甜腻的小声音，真是够劲儿。”我心里泛起一阵恶心。
“是这样的，女士。我们根据《家禽管理办法》的相关规定，来调查这位先生违规饲养母鸡和鸡蛋的情况。他说他养母鸡的目的是为了给您的母亲吃，请问是这样的情况吗？”
女人警惕的瞥了眼我。
“女士，您不用紧张，如实告诉我们就好。如果没有这事，那么我们会抓走他家里的鸡，让小区环境更加安全、和谐。但是如果他说的情况属实，那么我们会将鸡留下，毕竟，我们要‘以人为本嘛’。”
“没有！我们从没吃过他的鸡蛋！”女人毫不犹豫的说道。
“长官！我说的是实话！不信您可以问问她的母亲！”我大声抗议着。
老人在女人的推推搡搡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
老人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我，看了看凶相毕露的女儿。然后嘴唇紧闭，任由那个中年那人不断追问，却始终一句话不说。
只是，慈祥的眼睛里悲伤肆意，浑浊的泪水，不断的流了下来。
那一瞬间，我的心被揪的好痛好痛。
“是我说谎了，长官。鸡蛋，我吃了。”
打开窗户，让略带雨水味道的海风吹了进来。偶尔吹起房间里还未被我打扫干净的鸡毛。我来到书桌前坐下，打开桌子上的台灯，趴在书桌上，歪着头，想起昨天那个中年男人奋力抓鸡的样子，忍不住再次捧腹大笑。笑着笑着，突然感到眼睛有点干涩。“哈，我被鸡瘟感染了。”我把这句话和这段时间的经历编了条信息给朋友。朋友回复到——
“很多人性不如鸡。”
睡不着，翻来覆去惦记着隔壁老人有没有饿肚子。
然后想到了父亲。 高一那年夏天，父亲想让我陪他打羽毛球，我拒绝了。父亲说：“等有一天你想打的时候，我可能已经没法陪你打了。”“怎么可能，不就是打羽毛球吗，想打什么时候不能打。”父亲笑着摇了摇头，没有再说什么。至今，我都没有陪父亲打过羽毛球。因为父亲脚腕和膝关节上的伤，已经没法再做游泳之外的运动了。
父亲的一生，我的一生，这对父子的一生，从未一起打过羽毛球。
父亲时常会向我提起他小时候在家房后河里游泳的时光。“一个猛子扎下去，特别畅快！”父亲边说边用手臂比划着扎猛子的标准姿势。父亲是很爱游泳的，一直办着家旁边游泳馆的游泳卡。也给我办了一张，我却几乎没怎么去过。不会游泳是一方面，嫌水冷是一方面，父亲总是想教我游泳——我叛逆的心理，也是一方面。
来到海岛后，父亲几次想让我陪他一起游泳。阴差阳错之后，终于在今天下午实现了。
泳池里的父亲，固执又小心翼翼的纠正我划水、换气。而我也终于丢下了鼻夹，至此算是彻底学会蛙泳了。
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在心里暗自开心“儿子的游泳是我教会的”。
而我一定会逢人便说：“我的游泳，是我爸教的。”
要多陪父亲游泳。
然后又突然想到父亲的年龄，结果更是睡不着了。
那些家里有父母或是有其他亲人的人，面对失去亲人时，所感受到的痛苦应该比起我这种人要小很多吧。因为他们在经历那种痛苦时是有亲人陪着缓解的。当最后一位至亲长者离去时，他多少已经在之前经历的安慰中逐渐接受了“生命的归宿本就如此”。我的父亲做不到释然，否则怎么会至今仍在睡梦中悲伤的喊着“妈妈”，又怎么会无数次的让我在深夜里听到隔壁父亲的哀叹和低泣。
释然，我想我更是做不到。奶奶去世时，父亲的身边有我这个儿子，有亲人在，就有了不能倒下的牵挂。
“而我呢。当未来我面对那一天时，我该如何从无比的悲痛中支撑下去。”
父亲，在这个世上，我唯一的亲人。小的时候和父亲吵架，父亲会生气的对我说“你就气我吧，气死我看你怎么办！”我会很认真的说“那我也死！没有爸，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了！”
长大后，我开始从父亲对我的一言一行中读懂父亲“希望有一天即便父亲不在了，儿子你也可以生活的很好”的强烈心愿。
这或许是他此生对儿子的唯一心愿。
于是，我开始努力寻找在那一天到来时能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。可是无论我怎么做，都找不到可以替代的感情。虽然我读懂了要活下去的理由。可是那滚滚而来的悲伤，仅是想想，便已经不能自已。那之后，将是多么撕心裂肺的日子，一天又一天，直到我再也支撑不下去。
在胡思乱想中，我再一次预见到了未来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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